第十八节 时运不济的恋人（上）(1 / 1)

王璐瑶曾经给我家打了很多次电话，我都没有接。她给我的传呼机上也发了很多简讯息，我也都没有回音。

整个暑假我没有跟她联系，也没有见过她。

王璐瑶的姐姐魏玮倒是不时在qq上跟我联系，她显然对我的战国漫画和古风摇滚乐这类东西比较感兴趣。她一直认为我和王璐瑶是正值热恋中的情侣，对我们之间发生的波澜一无所知。

时运不济的恋人，永远也望不到头。

夏天过得很快。

我将自己的电吉他拿到奶奶家，除了看书学习之外，我约张艇欹一起刻苦钻研编曲软件和吉他演奏。这个夏天我们俩的吉他技艺得到很快的提升，并尝试着自己写作一些riff的段落。

站在阳台边，落日余晖下我总会想起爷爷，不禁热泪盈眶。

我的理想会不会这辈子永远没法实现？

每逢此景总会勾起自己少年时代的记忆片断，每逢这个时辰我都会和我爷爷坐在竹桌边下几局象棋，奶奶在旁边满脸慈祥地给我们扇着扇子。阳台边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着我们每个人的脸。

如今那段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秋天的风渐渐吹起，也到了开学的时节。

每个人都打扮得干干净净地准备开始新学期的学业和生活，但是我在熙熙攘攘的报道人群里并没有看到王璐瑶。

通过打听得知，王璐瑶转到我们级的高一（五）班去了，因为她非常喜欢英文和文学，想提前转入到文科的班级适应一下。我们原来就读的高一（一）班，将来铁定是要分入理科班的。

这样也好，我和她两不相干，各自奔前程。开学前几周是非常轻松的学习环境，一切都非常顺利的进行，直到某个阴雨天的中午，即将发生的事情将要彻底打乱我的高中生活。

那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中午放学时一切都看上去都那么平常。我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依旧独自一个人从教室里走出。突然在教学楼的拐角处走来约七八个人，凶神恶煞的模样。

带头的是一高一矮两名男子，小个子男生留着中分的长发，带着一对耳环，稍高一些的男子，浓眉大眼，圆圆的脑袋，留着圆寸。后面跟着五名男生，看上去不是本校的，从未见过，各个都是满脸横肉，戾气十足。我想着自己从未与这类人有所瓜葛，便低着头径直朝他们旁边走过去。

我至今能想起自己当时的样子，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学生服，那款式类似中山装的样式，背着一个墨绿色的斜挎包，留着遮住前额的整齐小分头，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戴眼镜。

在我刚要跨下第一个台阶的时候，那个领头的小个子问我说：“你叫葛羽是吗？”

“是的，我是葛羽......”还未等我回应完，只看到迎头一个棒球棒挥舞过来，随着“哐”的一声，我感到一股热流伴随着剧痛一起划过我的脸颊，我用手捂住右侧的眉骨，伸手一看满手是血。

“今天看不弄死你！”那个留着圆寸的个头稍高些的男生拽着我的衣领，后面的人簇拥着，将我拉到教学楼最右侧楼顶的一个教室，我一边用右手捂住我的右眼，一边用左手死死护住我那军绿色的斜挎包，里面装着我的学习资料、爷爷手稿，还有王璐瑶送我的那个CD。

我的额角渗出血迹，甚至将军绿的帆布包给染红。

进入那间灰暗的教室后，我已经记不得当时那帮小流氓在冲我吼些什么，只记得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还有那间教室后面的拖把杆、扫帚杆之类的东西全部狠狠抽在我的身上，直到那些东西都被打折了。

我的意识模糊，隐隐中看到窗外略过一个身影，我瞥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王璐瑶的身影。我似乎什么知觉也没有了，也不感到疼痛，只是跌倒了再慢慢爬起来，并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

渐渐地，那帮人也停止了殴打的行为，估计是他们也打累了。领头的那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说：“以后你小子给我小心点，见你一次我们扁你一次！”说完一帮人扬长而去。

其中有个留着稍长头发的随行男子走到我身边，窃窃私语道：“听说你还是你们班全班第一？”

我捂着流血的额头，点了点头。

“你以后还是好自为之，不要招惹这帮人......”随后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那间破旧的教室门口。

我独自一人蹲在地上，等着疼痛稍微缓解一些，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陈清扬曾说过一句话，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这很能概括我当时的心情，但是其实我还没那么糟。

我捂着右侧流血不止的眉骨部位，若是再稍稍往下半厘米，我的右眼估计就已经废了。

走出教学楼，操场上空阴霾和雨雾交织，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学校后方的山腰上，整个校园都是那种灰色的感觉。我独自一个人在小雨中踉跄前行，在学校的自行车棚子里推出自行车，这时候我看到远处缓缓跟来一个身影，是王璐瑶。

我恶狠狠地盯向她，尽管我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远。她显得非常无辜的表情，但是她仍然没有贸然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由于腿部被踹伤，便推着自行车顶着小雨蹒跚回到奶奶家所在的那个小区，一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王璐瑶一直在我身后较远的距离跟随，她也同样推着自行车，也没有打伞，任凭细雨将自己的浑身浇透。

到临近我奶奶家小区的门口，王璐瑶怅然所失地回转身子。她可能想向我解释些什么，或者询问一些事情，但显然她没有这样做。王璐瑶将车头调转至她归家的方向，然后骑车消失在阴雨的街角。

我奶奶一直在阳台上观望着，我为了防止奶奶发现我被打的事情，用上衣遮挡在头上，然后低头进入单元楼。进屋第一件事情就是钻进淋浴间，我告诉奶奶我滑倒了需要洗一下，头也不回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被打肿的嘴角和额头还在不住地渗血，我突然留下泪水。我打开浴室的淋浴喷头来遮掩自己疼痛的啜泣声，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样也太不男子气概。

于是我擦干净额角和身上的血迹，随便裹了一件干净衣服。我告诉奶奶下午学校有考试，我中午已经在校门口吃过饭了，在家就不吃饭了，换身衣服就走。

我奶奶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我一眼，随着“砰”地一声关门声，我便消失在霾晦的小雨中。

下午我并没有去学校，而是跑到街头溜达。由于当时我的成绩比较好，我们班主任李老师也比较信任我，所以我给李老师打电话谎称自己中午骑车摔伤了，请了一天半的假。

但显然我没有“在家疗伤”，而是选择去东关市场那边的一个叫“麻雀音乐”的音像店。我借了一大堆TheCure和KISS乐队演唱会的录像带，还有一些非常小众的音乐杂志，然后去西关十字附近一个非常廉价的录像厅，花了100元钱包了一个包厢，在里面呆了两天两夜。

我告诉奶奶这段时间我回自己家住，这两天暂时不去奶奶家了。其实我也不想回自己家，因为父母将电视和影碟机都锁了起来，怕他们不在的时候我看电视影响学习。

我在这两天就蜗居在录像厅内，终日地喝酒、看演唱会，偶尔会想起那个令我愤恨的王璐瑶。

张艇欹发现我最近有些异常，主动约我一起去酒吧唠唠嗑喝啤酒，见面后我发现他自己的情况也不怎么妙。

张艇欹这段日子里同样处在低谷，也不知道他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他整天看上去神情恍惚，好像总是有沉甸甸心事一般。更为令人不解的是，张艇欹竟然搬到了学校宿舍住，我怀疑他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变故，为此他总是避而不谈。

张艇欹之前跟一位名叫蒲紫萱的姑娘谈了一段堪称痛苦的恋爱。那个蒲紫萱长得很漂亮，还会拉小提琴，看起来充满了知性之美。谁料那个姑娘在跟张艇欹相处了近四个月后，竟然跟一个在酒吧里认识的混社会的小伙子走了。张艇欹因此很受伤，甚至因此变得很消沉。

原来是因为这个“小事情”！

我和张艇欹索性在晚自习时间经常溜到录像厅或酒吧里打发时间，而张艇欹更是颓废，他每晚都邀请校园里一些“不法之徒”去他的宿舍里喝酒。

有一次我无意间闯入他的宿舍，推门看到的一切让人瞠目结舌，宿舍里烟雾缭绕，好几个看上去恶棍一般的小伙子围坐在宿舍桌前围着打牌，还有一些人拿着酒瓶歪斜着躺靠在四周的高低床上，大家似乎不久之前举办了一场酒会。

张艇欹躺在靠近宿舍门的下铺床上，喝得醉醺醺的几乎不省人事。我看到这一幕确实有些痛心，要知道张艇欹曾经在他们班上都是名列前茅的优秀学生，到底是什么原因将他打击至于此？

我坐在张艇欹床前将他摇醒，张艇欹慢慢睁开双眼，醉眼朦胧的样子跟狸猫似的有些好笑。他貌似还以为是学校查寝室的人来了，吓得有些惊慌失措。待到他发现是我的时候，方才气定神闲地起身背靠在床铺的栏杆上，慢慢递给我一根烟。

我说：“在宿舍里抽烟，这样不好吧......”

张艇欹颓废地耷拉着脑袋说：“有啥好不好的......反正不都那么回事情......”

我望着张艇欹说道：“你最近是咋啦......还有弹吉他嘛？”

张艇欹揉了揉布满黑眼圈的眼睛，无精打采地说：“没有......最近琴摸都没摸过......”

我对他现在的状态感到有些怜惜，说道：“张艇欹，要不然咱们重新合计一下，把那几首未成形的歌曲重新编曲录制一下......你看你现在颓废的样子，我有些担心......”

张艇欹似乎有些心事掩藏在心底，他欲言又止，然后红着眼眶朝着我点点头。

他上铺睡着的小伙子也醒过来了。只见那哥们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地问我们现在几点了，当他抬起左手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表竟不翼而飞，这令他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那哥们带着酒气怒吼着，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是偷窃他手表的嫌疑对象。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第二天清理宿舍垃圾的时候，大家在他们床铺正前方的一个水桶里发现了那个哥们的手表。那个水桶里面蓄积满了令人作呕的呕吐物，他们宿舍一个名叫陈涛的小伙子在倒掉水桶中脏水的时候，竟然在桶子底部发现了那枚浸泡到几乎变形的手表。

而那位手表的主人竟然将那位好心发现他手表的同学给揍了一顿，简直不可理喻。

张艇欹那个赌场加酒场一般的宿舍，反正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

那段时间大家都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压抑得有些窒息，仿佛我们的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我和张艇欹经历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混沌时光，但是也不是没有收获。我们俩在这段时间里看到了我从未看到过的一些及其精彩的影像资料，例如1994年的KISS乐队纪录片“KissMyAss”，2000年的KISS的‘FarewellTour’告别演唱会，MtleyCrüe乐队的罪孽嘉年华演唱会（CarnivalOfSins）以及张艇欹最为崇拜的GunsN‘Roses那场传奇的1992东京演唱会（UseYourIllusionWorldTour-1992inTokyo）。

那段时间是我最无助的时光，通宵达旦地看这些摇滚纪录片或演唱会成了我疗伤的方式。我深深感到自己被影响了，那些叛逆不羁的摇滚吉他手都成了我少年时代的英雄。